自两年前起,薄时冬每日都和父亲安排的老师学习多种语言以及金融管理等,薄家的子女都应该学习的东西。
学生很用心,各位老师却是受了薄书臣的意不敢用心教,两年的时光也只传授了些许皮毛。
“六少,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目送老师离开狭小的阁楼,薄时冬的眼神从温和转为冷漠,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八个字重重的压着他的躯体,使一心想要离开薄家去找亲人的他喘不上气。
老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就在薄时冬收拾书本拿出旁的书籍来看时,另一道焦躁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他将那本《到灯塔去》藏到矮桌下,褪去冷漠与锋利,戴上无助弱小的面具。
在这三年里,他已将摸清了薄家几个主要人物的底色与行事风格,能避则避,是他能够安全活到现在最重要的原因。
那个脚步声大抵是遇到了刚出去的老师,停了一会儿才又上来。这座小楼并不隔音,他清楚的听到薄书臣与老师的谈话。
“你有在好好教他吧?”
“…是的,二少,我有在按照您的吩咐悉心教导他。”
老师的语气是他从未见过的小心谨慎。
也是,一个是薄家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残废不受待见的他,论谁也不会选择他。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
“有的时候,我真心诚意地觉得你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薄书臣踩着他的头说道。
“人有自尊,但狗吃屎就能活。
从前的你还会为你同样废物的母亲反抗,现在的你是不是因为没人要的原因,连反抗都放弃了。
啊…
有时候我会为一些事而感到挫败,但一看到你这副猪狗不如的样子,我就好了很多呢,瞬间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薄时冬仿佛认命般,在被人踩在脚下时就闭上了双眼,对一切充耳不闻。
薄书臣啧了一声,他最烦被人像个傻子一样不搭理,如果不是最近他难出老宅,又怎么会拿这个自尊都没有的东西出气?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怎么能活到现在?你都不会自杀的吗?如果我是你,活成这副任人可欺的样子,早去死了。”
他都说了这样的话,薄时冬仍是那副要死不活你随意的样子,薄书臣颇觉无趣,在他的身上擦净鞋底后正要抬脚离去,这时,原本守在楼下的薄烈上来禀报说:“二少,家主身边的人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薄书臣便打断道:“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再去。”
薄烈欲言又止,薄书臣见此蹙眉,“还有事?”
“二少,家主此次叫的是…是薄时冬。”
同为家主儿子的薄时冬在薄家的处境一向尴尬,驱逐了又接回来,归家三年不被允许离家,只比他大三岁的另一位少爷薄书臣已经破例进入董事会,而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学一些书本上的死知识,不被家住待见,归家后一次都没被家主召见过,薄书臣屡次欺辱他都不带掩饰的。
可今天?
“你说老不死的叫谁?叫他?”薄书臣不可置信。
薄烈心觉在外人面前二少这样称呼家主不妥,可转念想到薄书臣的脾气,还是没有张这个口提醒,只是点头。
砰!
本就没几件家具的整洁小阁楼,被薄书臣一脚踢得七零八落,唯一插着支枯萎向日葵的花瓶掉落在地,碎片泛着柔弱在此刻不那么应景的唯美光彩。
薄世城的人就在楼下,薄书臣不好再弄出什么动静,冷眼瞥了一眼仍躺倒在地一身狼狈的薄时冬后一腔怒火的离去,薄烈紧跟其后。
没一会儿,来叫他去家主书房的佣人上楼,对阁楼内的满地狼藉视而不见,在大多人看来,被唯一的继承人欺辱无法反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叫薄时冬而不是薄书臣。
被佣人暗自鄙夷的少年艰难起身,换去被踩脏的衬衫方随他离开阁楼,一路无言。
薄时冬无法讲话,就朝着书桌后的人鞠了一躬以表尊敬。
虽然薄世城并不喜欢这个哑巴儿子,每每看到他的淡蓝色眼睛和黑色头发,都会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求而不得的一颗芳心。
“…最近学的怎么样?”
薄时冬用手语表达学的勉强掌握,一旁的薄廉为薄世城翻译。
“叫你来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已经十九岁了,也该走出这座宅子了。”
薄时冬以为,自己也算历经百事,不会对什么再有特别的情绪,可乍一听自己能走出这座宅院,可能会见到自己魂牵梦萦的人,他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些惊讶和惊喜的神情。
薄世城将他的表露在面上的情绪尽收眼底,心想这到底不过是个掩藏不住心绪的毛头小子,和薄书臣终究不能比。
“我让人给你安排了阙京大学附属贵族学院的学籍,下周你就去上课吧。”
离开家主书房时,薄时冬都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然他展露面上的神情坚持到回到空无一人的阁楼,瞬间变为面无表情。
能出这座宅子的惊喜是真的,适当的示弱也是真的。
平时对他的处境视若无睹,最近薄书臣被勒令回到老宅却突然允许他接受正常的教育,使他一时间离开薄书臣的视线,并能学到真正的东西。
这突然让他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行为,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薄时冬垂眸,想到了某个人。
另一边,薄书臣在听到家主父亲要让薄时冬离开老宅去外边上学,还是贵族学院,又把房间砸了个彻底,薄烈就站在一旁,默默的接受他时不时往他身上砸东西的迁怒。
又摔又打十来分钟,冷静下来后,薄书臣开始思考家主父亲此举的含义。
“从前,对于这么个女仆所出,背后没有任何助力,且还是个被驱逐过的哑巴儿子,父亲一直都是对外隐藏这个儿子的存在的,怎么现在…”
薄书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父亲对他是唯一继承人这件事,心中有了动摇。
但立马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他只是个哑巴,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哑巴…”
一直保持沉默的薄烈突然开口:“或许,家主只是害怕日后被人爆出他有个残疾还一无是处的儿子,影响了名声,才允许他上学学点东西。”
薄书臣的目光开始落在他是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薄时冬只是个废人,哪怕他现在拿了学术大奖也影响不到二少您才是薄家唯一的继承人,毕竟没有哪个家族的族长是个哑巴,现在大众知道家主的另一个儿子是个哑巴,这不是更加稳固了您的地位吗?”
他这一番话颇有道理,薄书臣想了想,一时间也觉得只有这个原因。
不过,“我发现,你最近变聪明了,薄烈。”
薄烈顶着疯子下一秒就能撕了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地说道:“家主年迈,薄氏终究要交到二少的手上。我不是二少第一个心腹,但是衷心希望能会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