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川将养了两日,两人返回大营,只是意外的是半道上竟遇见了熟人。
官道上,二人走走停停,身后一阵轰响,不免好奇回身望过去,打头的举着剽局的旗子,只是马车样式看着眼熟,却不料,一行人到了岳容杜安跟前停了下来。
马车侧帘掀起,岳容看那姑娘格外眼熟,人一开口,让她想起来了。
“二位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岳容挂着笑无声打了招呼,“回大营,”
余娴君打量着二人,眼波流转,拿着手帕遮掩住娇羞的神情。
“怎的没瞧见沈公子。”
见两人神色各异,余娴闲君急忙解释。
“那日一别,想着找机会感谢三位公子,只是今日未见沈公子,顺嘴问一句……”
小姑娘脸上藏不住心思,只是眼前二人神情恍惚
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岳容掩下眼底的悲痛,哑声道:“他战死了……劳姑娘惦念,谢就不必了,若是有事你们便先走罢。”
余娴君愣怔,慌忙收起脸上的笑,连招呼也没顾得上打,便放下了帘子,方娘瞧着丢了魂的小姐,无耐地叹息,招呼着车夫驾车走。
岳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拉着杜安慢慢往大营走。
“那姑娘……”
“瞧上沈昭了。”杜安补上岳容隐去的话,
“那小子若是知道,不晓得会怎么嘚瑟。”
说着,玩笑话也开不下去了,两人闷头走路。
走到日头最盛时,也看见大营的营帐了,岳容第一时间去见了岳聆。
彼时,岳聆正在同赵荣等人洽谈事宜,见了岳容,只是让这些个大将都先回去。
赵荣经过岳容身旁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惋惜出了主营帐。
岳聆虽然平日里对岳容严苛,但真瞧见自家孩子憔悴成现在这样,还是会心疼。
“将军。”岳容张嘴,见到岳聆,难免哽咽。
“好孩子。”岳聆想抱抱她,只是猝不及防岳容单膝跪下,带着颤音,“岳容复命,沅陵城保住了……全军五千将士,返还……十二人。”
岳容越说越觉难过,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护城有功,当赏。”岳聆知晓岳容心里难受,说这些奖赏只会让她更难受,可今日他安慰了她,日后又该如何,总不能次次开导。
“将军若要赏,便给我百杖军棍罢,这是我承诺给将士们的。”
“赏便是赏,罚,自当别论。”
岳容也不知哪来的胆,不知死活,干脆双膝跪在岳聆面前,白着一张快要死了似的脸皮,“那便罚末将一百军棍。”
“岳容,你倔什么?一百军棍,你是不是找死!”岳聆不再压着气,当即喝到,盯着跪着的臭小子,仿佛见着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似的,倔得人整个脑袋疼。
“我该的!我有罪!我该罚!”岳聆这么一吼,激得岳容也跟着吼了起来,眼泪还簇簇往下掉。
“跟着我走的,几乎都死在了那片的荒郊野岭,我这个将领回来却得了奖赏!”
“这个赏,我当不起!”
岳聆还想管一管这小子,但看着岳容这濒临崩溃的模样,实在没能狠下心说道回去。
“你护城有功,这个是当赏的,此次损伤惨重,亦有过,确实该罚。”岳聆还是软了下来,放平了语调。
“功过相抵,半月后行五十军棍。”
岳容倔驴似的,还要再争辩,岳聆见势,大喊着必定在营帐外侯着的杜安,“小杜,快快,把她拉走!”
状似头疼,扶着额背对着岳容,嘴里还到抽着冷气,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杜安得令,猛得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两手从腋下环住岳容,使劲将人拖出了营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会儿,就听不见动静了。
甚至于岳容被换了姿势扛回她休息的营帐时都未反应过来。
“杜安!”岳容坐在床榻上怒目瞪着自顾倒着水喝的杜安。
“在在在!”气还没喘匀,就得应付着祖宗。
“为什么帮着我爹不让我把话说完!”
“说什么,讨那一百军棍?”话到这,杜安语气也不好了,收起了仅剩的那一点不正经。
“你大病未愈,你不是讨打,师父说的,你就是在找死。”
“现在允军的局势你不明白?那些老不死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只师父赵叔两个人扛着。”
“你死了,轻松了,没了负罪感,又留下他们……还有我,你难不成舒服?”
同岳聆论赏罚,她尚能辩驳,但杜安谈起了责任,她想反驳,发现一句话都吐不出来,没错,她不能死,就算作为不大,也能让她爹得一份助力,制衡那些靠着关系,指指点点的家伙。
“半月后,五十军棍,也够你受的了,好好休息,我走了。”杜安真累了,只想到头睡一个大觉,一掀帘子,又撞见个头疼的。
眼神示意,两人找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
“说吧,何事。”
容邵不敢抬头看杜安,只是盯着脚尖的石子。
“我想好了,先生有恩于我,但他们诚心待我三年,我做不到枉顾他们的性命。”
“哦?是吗,那沈昭是如何死的,你救不了他?”
容邵听着杜安话语中的刺,扎在他的心口,很疼,但是只能忍下。
“能救,但是我却没有救下他,想通了,所以才来找你。”容邵抬头,对上杜安漠然的眼睛,虽然底气不足,但却丝毫不避讳。
“先生想让我助你成就大业,您成了,小公子的生死自是无关紧要。”
杜安凝视着容邵每一刻的神情,想从中找出一点撒谎的痕迹,但是没有。
“那你日后便好好守着她。”
“是。”容邵得了令,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特别好奇,我舅舅仅是救了你的命,你便向敌国投诚。”
“我可是姜皇第三子,齐邵,我若成了大业,你的国可就没了。”
杜安步步紧逼,容邵半步不让,只是不温不火道,“我知道,我不在乎,十二年前祖父只因顶撞了那昏君一句,便被全族流放,我的至亲皆客死异乡,我的国,早已经不是我信仰的国了。”
“确实,有那昏君在,覆灭只是早晚的事。”
“说完了罢?”容邵在杜安带着询问的目光中,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人随即立马转手,摆着手走远了,还打了一个哈欠。
杜安惯会伪装,形色不显,容邵拿不准他的态度,那也只能乖乖守着岳容,这是他现下唯一的任务,正巧,也是他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