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步派人回去找好了医师,此时岳容被放平在床榻上,眼看着大夫就要摸脉,杜安看着围了一屋子的人,拦下大夫的手。
“先生,先生……”
“不要说,什么都别说。”
魏大夫看着这奇怪的年轻人,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伤患,带着怒气挥开杜安的手,若如是允许或许他还能骂上两句。
辅一摸上岳容的脉搏,起先只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随即摸到了不得了的脉,瞪着眼对上了杜安带着不安的眼神,硬生生将诧异咽回了肚里。
“都出去。”魏大夫收敛心神仔细检查着岳容身上的伤口。
宴靖自然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但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领着人往外走。
“你留下。”魏大夫随意指着杜安。
带人都出去了之后,杜安直直跪倒在地。
“先生,有些事请您烂在肚子里,她不能恢复女身。”过度慌张,杜安气息不稳,听着像是快要哭了。
魏斯也不是这般不知变通之人,虽然不知其中原由,但还是叹息一声,将人拉了起来。
“现在不是女子身份的问题,病人是男是女老夫并不关心,只是,现下只能拿药吊着她的命,能不能醒只能看她自己的意志了。”
杜安看着陷入昏厥毫无知觉的岳容,仿佛下一瞬她也要像沈昭一般变得灰败。
“不行,先生,您救救她,她不能出事。”
眼见着杜安又要下跪,魏斯赶忙将人拦下。
“你跪我也无用,即使我想救她也无能为力,沅陵城左靠山,右临水,封闭的一座城池,哪里有好药材!”
见这人仍旧一脸执着,魏斯无法,只能支招,“我吊着她的命,你带她去杨川,哪里是三国关口,鱼龙混杂,奇医怪药多得很,也许能找到有法子救醒她的大夫。”
杜安紧握着岳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粗糙的细纹,还有温热的温度。
“好,我带她去杨川。”
“先替她包扎好伤口,这是药粉,撒在伤口上,你来,我去煎药。”
顾及着岳容女子身份,魏斯还是将上药的事交给了杜安,自己提着药箱便出去了,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宴靖的人,让人去抓药。
“魏大夫,小将军情况如何。”
魏斯皱着眉头,微微摇头叹息,宴靖也大致知晓了。
“可能进去探望?”
“等上完药罢,大人,老夫先去煎药了。”魏斯不欲多说,说多错多,恐说漏嘴。
宴靖只能看着魏斯离去,站在门口闷头担忧着急,等着杜安开门。
杜安小心解下岳容的衣衫,漏出满身的伤痕,挑挑血痕纵横交错,虽不致命,却也叫人看得心惊。
杜安小心在伤口上撒上药粉,药粉刺激到了岳容,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杜安心下不忍,但手上动作不停,即使岳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却见那双眼眸纹丝未动,丝毫没有醒来的痕迹。
血染红了身下的锦被,没有更换的衣物,杜安只能将碎得不成样子的衣衫又仔细系好。
处理好伤口,端着血水打开了门,对上焦急的宴靖等人。
“麻烦找一身干净的衣裳。”
“好。”宴靖立马安排了下去,下人接过杜安手上的血水盆,片刻,干净的衣裳送来。
“杜兄……”宴靖话还未说完,房门又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杜安拉开门,让开一条道。
宴靖让人退下,只带了张真进去探望。
岳容已经被整理干净了,只是一张小脸惨白毫无血色。
“小将军福泽深厚,会没事的。”
宴靖看着杜安这失神的模样,自然是不忍的,岳容显然还是有些活人气的,只是看着像是随时就会去了,杜安看了定然不好受。
“城外的将士我做主将他们安葬在了山上,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姓氏,只能立无字碑。”
杜安这才被拉回了心神,“我去看看。”眼底的悲痛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
“我带你去。”
岳容需要静养,待在此处也无济于事,留下张真守着,宴靖带着杜安去了城外埋葬将士尸身的山坡。
远远杜安就看见了容邵跪在一座坟堆前,手中匕首刻着墓碑。
那一刻杜安所有的情绪爆发,三两步冲至容邵身前,一拳将人打翻在地,死死掐着他的脖子,杜安此刻真的想杀了容邵。
“舅舅将你送到我身边,我不信你连护着一个人的本事的没有。”
容邵本能地挣扎,“大人说过,你软肋太多……沈昭岳容活着只会是你的阻碍……”被杜安拆穿,容邵也不再隐藏。
宴靖眼见着杜安真的要将人掐死了,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杜兄,这是做什么!有气也不能撒在手下身上啊!”
杜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你可真是一条听话的狗,仅仅几年的交情,怕是抵不上你万分之一的肝胆忠心!”
多说无益,宴靖在一旁,杜安也不好将话说得过于直白,不再看容邵,躬身捡起掉落在地木牌和匕首,干脆坐在沈昭坟前,刻着未刻完的牌位。
木牌上已经刻完了“沈氏二子”,杜安专心致志刻着“沈昭”二字,每下一刀,脑子里就闪过沈昭嬉皮笑脸不着调的样子,即便是最后一刻,杜安也没来得及再好好看他一眼,草草下葬。
木牌钉在土里,杜安张张嘴,发现想说的话好像都不太中听,平日里损得多了,总不能死了还被他损,杜安想苦笑,却是连嘴角自嘲的嘴角都没能扬起。
抬眼,满山的木牌,能有名有姓的也就几个,其余的皆是无字空碑。
目光一一扫过,顿时又死死锁在“何江”二字上,想起了那个憨厚的大哥,这人总是万分信任他和岳容,何事都跟着他们一道,只是这回没法将他带回去了……
岳容醒了该是多痛心,杜安无法想象,只是现在连岳容也没能醒过来。
“宴大人。”
宴靖扶着容邵,眼神带着询问。
“劳烦给将军带封书信,禀明实情,我需要带着岳校尉去一趟杨川。”
“应当的。”宴靖勉强笑道,只是这个笑显得无力,宴靖不为难自己,将嘴角又收了回去。
杜安如此说着,也确实仅在沅陵城停留了一两日,待岳容稍稍养出些血色,这才抱着人赶往杨川城,一道回去的还有仅剩的六名将士,个个缠着白布,拖着伤体回了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