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万人的尸身,清理起来也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允军千人精兵也只挖了个坑,草草埋葬。
岳容同杜安一起抬着将士的尸身,走到提前挖好的土坑,小心将人放进去,能用的工具都拿来挖坑了,岳容只能用手一点一点将土推进去。
杜安瞧着岳容脸色过于阴沉,猜到可能又是思忧过度了。
“交战这些总是避免不了的,今后,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战场上……”
岳容盯着土坑里年轻将士饱经风霜的脸。
这样好的年纪,不该身归大地……岳容轻轻用一捧土盖上将士的面容。
“我懂的,只是觉得这些将士在家中的至亲,知晓了死讯该是要哭断肠罢……”
倒是没想到岳容还是在伤神这个,不过也确实如此,这些在踏上疆场时就早该料想到的,不过只是谁也猜不准,死亡何时来临。
“都是避不开的,一家哭悲,换得万户阖家安康,值得的。”
或许是说这些太沉闷了些,岳容勉强勾起嘴角,朝着杜安笑道:“倘若我战死了,你……”
“不会的!”
杜安急急打断岳容未说完的话。
杜安眼见着比平时情绪激动了几分,这倒是让岳容有些意外了,这脱口而出的否决的话,连她听着都觉得过于急切了。
“这么相信我?”
杜安瞧见岳容表情愈发的嘚瑟,渐渐也收敛了方才刹那间的失色,再看已是一脸的邪笑。
“当然,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战死的。”
此话一出,岳容笑脸一收,趁其不备,控制着力度朝着杜安受伤的手臂上就是一个肘击。
“战死我还觉着光荣,你还是把你这股子保护欲望使在你将来的媳妇儿身上吧。”
正好将士也安葬好了,所幸利落起身,往回走。
杜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带着幽怨,盯着岳容的背影,轻轻叹息,起身,跟了上去。
大军正在休整,再有一刻钟就出发赶往大营。
许是岳容此次出尽了风头,许多人自觉不是一路人,默默站远了一些。
两人正在处理身上的伤口,从将军府中带出来的上好金疮药,效果好,自然药性比较烈,岳容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痛得龇牙咧嘴。
“就这点儿出息。”
岳容这怂样落在杜安眼里,自然免不得一顿嫌弃。
岳容又怎会单单让他嘲讽,揪准杜安身上较为严重的伤口就是一顿撒。
猝不及防,齿关没来得及咬住,杜安痛呼出声,还夹杂这一些脱口而出不入耳的脏话。
“切,不也就这点出息。”
同样的话岳容原数奉还,甚至于还添油加醋,阴阳怪气了一番。
“嘿!”
“嗷!”
岳容看着沈昭跑过来,兄弟情深,一手揽过杜安,一掌拍在他最重的伤口上,自然迎来杜安的惨叫。
“沈昭,你大爷的!”
草草用衣服料子捆起来的伤口,在这一掌下又开始冒血,灰白的料子,被染的暗红。
不过现下只能如此,等到了军营再找军医好生处理。
“哟,两位英雄身上挺惨烈。”沈昭看见杜安痛苦的样子,虽然于心不忍,但是还是没忍住笑。
谁让这俩逞英雄。
“没事……”
这手不受控制一般,又打算勾上岳容的肩膀,想安慰一番。
岳容大骇,她肩膀后边可是真真被砍了一刀,虽然伤口不见骨,但这么一掌下来,估计也得裂开。
杜安打掉沈昭的恶爪,凶狠地瞪了一眼这不知轻重的幼稚鬼。
“再乱拍,今晚就把你爪子剁了煮肉汤喝。”
沈昭吓得赶紧收回爪子,往容邵身后躲了躲。
“阿邵,这两人吃人肉,我们快躲远点。”
说着还真拉着容邵往远站了一点。
岳容冤枉啊,她可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被染上和杜安一样的怪癖。
默默也往旁边移了一些,成功被杜安怒视了,不过无所谓,谁在乎他的情绪。
大军行进之前,赵荣带着一队人骑着马从德口关方向赶了过来,马背上架着一个人,显然是穿着官服的陈明。
“怪不得方才只瞧见将军站在那儿,原来赵副将是捉这个狗官去了。”
沈昭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万人大军皆是朝着这边伸长了脖子。
岳容自然也是不想放过这人的,但陈明当时没顾上,估计都已经跑没影了,现下被赵荣逮回来,瞧见陈明朝着岳聆求饶的样子都觉得大快人心。
只是岳聆也只说了几句,陈明就被带走了。
岳容皱眉,一脸不爽,看戏的人见陈明毫发无伤被带走了,纷纷感到失望,根深蒂固的官官相护,以为将军要将这狗官护下。
人群中不少窃窃私语。
“怎么也得踹一脚,怎的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不难听出,岳容确实很失望,估计恨不得自己上脚去踹了。
赵千名远远瞧见了大出风头的两个小子,缓缓走近,就听见这么一句。
“这么多人眼巴巴看呢,要踹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官,要顾着皇家的颜面的。”
岳容惊喜回头。
“呵!赵大人,不与我置气了?”
赵千名横了她一眼。
“之前确实是我的问题,同你置什么气。”赵千名说的确实也是心里话。
陈明被捉了回来,一刻钟时辰也到了,大军开始缓慢前进,因着此次袭击岳容等人立了大功,自觉站在了岳聆的身后。
这还是头一次岳容看见她平时不着调的老爹在战场上的模样。
正经起来确实俊郎了不少,尤其是在月光下宽厚的背脊,挺拔得让人见了就不由得心颤,怪不得当初身为长公主的唐婉死活要嫁给岳聆。
估摸着就是被这幅正经模样给骗了。
正好岳容又瞧见了杜安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得神情一派认真的脑袋凑近杜安。
杜安看着凑近的脑袋,估计又有什么见不得人话想跟他瞧瞧说了。
“安子,你以后相看媳妇儿,记得装得正经点。”
杜安挑眉。
“……我爹平时都是没个正形的,稍微这么一正经,确实是有几分能入眼的。”
杜安神色变幻莫测,属实想不通岳容一天脑瓜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肚子不饿了?伤口不疼了?你这会儿不累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这么一说,饥饿感袭来,伤口也在隐隐作痛,真想痛快大吃大喝酣睡一场啊。
赵千名听着这两人窃窃私语,自认为声音很小声的说着瞧瞧话,估摸着骑马走在前边儿的将军都能听着了。
咳嗽一声,两人目光都转向了他。
“行军呢,严肃点,当心闲谈被将军听去了。”
看赵千名神色不对,意识到说话声音大了些,可能被听见了,两人讪讪应是,乖巧闭上嘴。
前方赵荣忍得百般辛苦,可算是将笑意憋了回去,别人不清楚,不觉好笑,他可知道岳容说的爹可就是身边这个不正经的将军。
岳聆捻着手中的缰绳,仿佛是拧着岳容的耳朵。
这皮痒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