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余姚开始想着法子弄些野味,终日在山林里穿梭。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余姚的病竟也好了七七八八。
这天太阳正好,姜迟在院子里做草鞋,余姚在一旁帮衬搓干草。
“阿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草鞋,我怎么不知道?”
姜迟笑答:“那时候有娘亲给我做鞋穿,我就没说。而且我也是和村里的小胖他们过家家玩才学的,谁知道今天用得上。”
小胖爷爷家也算世代传承,农闲时节全靠编竹筐、草席等赚钱补贴生活。小胖作为将来的传承人,必然要学。他们同小胖一起玩耍,见了新奇也要学,虽然学艺不精,但好歹能做出来。
原本姜迟也仅是当作玩耍的东西。现在母女流浪,这个玩闹的东西反倒成了她们生活的手艺之一。
姜迟还感叹:“早知道我就找小胖多学点了,说不定还能卖钱。”
余姚面上不觉,心里发涩,同时又觉得骄傲,“什么不是学的,只要你想,都可以。想当初我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哪里认得麦子和韭菜的区别,更不懂五谷耕种。后来还不是样样学会,养大了你。”
“是的。”姜迟点头,“娘亲以后也莫要再说丧气话,我们母女一起努力,房子没了可以重盖,田地没了可以重开。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姜迟也做好了草鞋,她们母女两人各两双。
“现在已经三月,过了播种的时候。咱们除了庙里的几个瓦罐,什么都没有,就算有心赶上下一季播种,也得先有农具、种子。明天咱们一起进程,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活,先攒攒钱,再为后面做打算,你看怎么样?”
余姚死里逃生,全靠姜迟。所以,她也不再把眼前才十岁左右的女儿当作无知孩童,而是在做好决定之后再问问她的意见。
姜迟:“娘亲想做便做。只是咱们这儿离县城太远,也只能步行,单程就得两个时辰。清晨还好说,太晚了不安全。娘亲最好找个能管住的活计。”
余姚点头:“明日去看了再说,暂且这么盘算着。”最好能容下她们母女安身。
万事图早不图晚,余姚母女手边有没有可以看时辰的东西,于是她们披星戴月就出发了。
待她们赶到城门口,城门还没打开,但是城门下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了。
余姚就近和身边的妇女攀谈。
“嫂子来这么早,是要发什么财?”
妇女生的身材粗大,头上仅用一根银簪盘发,一身靛蓝色粗布衣衫洁净、干练,腰里还系着一块灰色围裙。她的胳膊上挎着一个挎篮,篮子用蓝色碎花不盖得严严实实。
余姚在打量妇女的同时,妇女也在打量她。
余姚做姑娘时就生的苗条,生养之后再加上整日劳作,身材板顶多是硬实了些,并没有往高壮发展。
常年劳作,她的神色面貌也不复当年,同乡下妇人一般无二。只不过大病刚好,显得她瘦弱了很多。
余姚头上不见珠钗,仅用褐色布条盘发。这绺布条还是从内衬的衣摆裁下来的。洗得发白的褐色粗布衣衫,罩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
余姚身后还有一个半人高的男娃。男娃长得也不怎么白净,好在是健康日晒肤色。穿着打扮和他娘差不离,脚上还踩着草鞋。
乍一看也不像逃难,但绝对是个穷人家。母子深夜出行也没男人陪伴,多半家里男人没了。
同为女人,见对方有这般境地,妇人也放下了防备心。
妇人爽朗一笑,说:“我夫家姓陈,你叫我一声陈嫂子就可以了。妹子这是带着儿子进城做活?”
余姚:“都叫嫂子猜中了。男娃大了,家里也供养不起。我就想着让他进城学门手艺,将来也能混碗饭吃。若是走运,再娶房媳妇,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余姚推着姜迟肩膀,示意她说话。
女扮男装的主意还是姜迟想的。反正人生地不熟,她们也没打算长期在城里做工。由姜迟扮作男孩儿,行事方便也不容易受人欺负。
“婶子好。”
陈嫂子:“你家孩子是个好的,年纪到了,知道出来做工。就算短时间不能补贴家里,也能养活自己了。要是能学到一门手艺,将来开个铺子,你们母子就吃喝不愁了。”
“借嫂子吉言。若我家小子真能学门手艺,开上铺子,将来一定到嫂子家登门道谢。还不知道嫂子是哪儿的人,将来怎么去道谢啊?”
陈嫂子:“十里外陈家村,陈阿牛就是我家。如果妹子肯来,别的没有。馒头、开水管够。妹子是哪里人啊,听着口音不像姑苏的。”
余姚举袖抹泪,说:“嫂子可听说上尧县?大旱以后闹饥荒,我带着儿子逃荒来的。就盼着今天能在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我们母子真的走投无路了。”
陈嫂子闻言也红了眼眶,连连说:“可怜啊,真是可怜。难怪你们母子真的瘦弱,衣服都大了一圈。”说完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馒头。
“这是我备着中午吃的,你们也别嫌少。”
余姚摆手拒绝,往回推,说:“我知道嫂子热心肠,是个好人。等会儿我们去找到活,一定能吃上饭。嫂子回家还有十里路,如果没吃午饭,怎么还走得动?”
陈嫂子不送拒绝,将馒头塞到了余姚手里:“等会儿我买了鸭蛋,还能再买两个。再说了,远水救不了近渴,万一你下午才找到活,岂不是又要饿一天?你若感恩,就按一开始说好的。等到你家小子学成手艺,到我家喝碗茶,顺便告诉我这件喜事就成了。”
“谢谢嫂子!等我们母子站住脚一定到陈家村道谢!”余姚把两个馒头都递给姜迟,姜迟只要了一个。
姜迟拿到馒头,又谢了一遍,然后把馒头踹在怀里没有吃。
她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找到活,如果今天不成,这个馒头回去的路上吃一样的。
两个女人相见恨晚,聊了许久,一直到城门打开,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