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神界的界王殿内，烛火在黑雾中明明灭灭。茶神王坐在白骨雕琢的王座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这几天来，天国覆灭的消息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连三清道祖与五帝都挡不住的冰皇，若真杀到地狱神界，自己这点兵力，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望着殿外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年靠着祖辈血拼打下的江山，如今却要在自己手里面临覆灭的危机。窗外隐约传来百姓家中的烛火噼啪声，那些微弱的光芒在黑雾中摇曳，像一群瑟缩的萤火虫。
“陛下还没歇息吗？”
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茶神王回头，只见王后镜披着件墨色披风，缓步走了进来。她的长发如瀑，肌肤在烛火下泛着玉光，最难得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没被污染的冥界泉水，总能看透他坚硬外壳下的疲惫。
“你怎么来了？”茶神王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
镜没有回答，而是轻盈地绕到他身后蹲下，纤细的手指按在他紧绷的肩甲上。她的力道很轻，却精准地揉开了打结的筋络：“见陛下深夜未归，便来看看。”她的指尖划过他铠甲上的裂痕——那是当年平定内乱时留下的旧伤，“这几日殿内的黑雾都比往常浓，陛下定是又在为冰皇的事发愁。”
茶神王叹了口气，任由她按摩着肩膀：“天国那样的大界都覆灭了，咱们这地狱神界……”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我死不足惜，可那些百姓怎么办？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从未招惹过谁……”
“陛下视民如子，是地狱神界的福气。”镜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温热的气息吹散了他鬓角的黑雾，“可冰皇势大，非人力能挡。该来的总会来，陛下何苦自寻烦恼？”
茶神王转过身，看着妻子眼中的温柔，心头突然涌上股暖流。从他还是个落魄王子时，镜就陪在身边，陪他经历过刀光剑影，也共享过盛世繁华。无论他是意气风发的将军，还是愁眉不展的界王，她总能用一句话抚平他所有的褶皱。
“陪我出去走走吧。”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好久没看看夜里的街道了。”
“好啊。”镜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星辰，“我也想看看夜市的灯笼了。”
作为王后，她最大的心愿从不是锦衣玉食，而是能像寻常夫妻那样，牵着丈夫的手走在街头。哪怕只有片刻，也足够她回味许久。
两人并肩走出界王殿，茶神王特意卸下了沉重的铠甲，只穿着件素色长袍。巡逻的卫兵见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唰”地立正，钢枪拄地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他们的腰背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界王夫妇深夜巡街，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茶神王对着他们微微颔首，心中突然生出股力量。这些士兵的铠甲或许不如光明神界的银甲光鲜，却在黑雾中透着股悍不畏死的韧劲。
镜挽着他的胳膊，一步步走上主街。临街的店铺老板们透过门缝看到他们，先是惊讶，随即纷纷推开店门。卖冥纸的老翁搬出板凳，想请他们坐下喝杯热茶；打铁匠光着膀子，举起刚出炉的菜刀高喊：“界王陛下！这刀能劈冰皇的玄袍！”
更令人动容的是，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街道两旁突然响起整齐的呼喊：“界王万岁！地狱无敌！”
声音从稀疏到密集，最终汇成洪流，震得黑雾都在颤抖。茶神王看着那些黝黑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不是恐惧，而是信任，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守护百姓，却不知百姓的信任，早已成了他最坚硬的铠甲。
“你看。”镜仰头看着他，眼中含着笑意，“他们不怕。”
茶神王握紧了她的手，望着漫天飞舞的灯笼——那些百姓自发挂起的冥界灯笼，在黑雾中连成了片光海。他突然明白，就算冰皇的寒气真的笼罩大地，只要这股心气不散，地狱神界就不算真正覆灭。
“走吧。”他牵着镜的手，继续往前走去，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我们再去看看城西的兵器坊，那里的工匠说，新铸的鬼头刀能饮冰皇的血呢。”
镜笑着点头，任由他牵着往前走。灯笼的光晕在他们身后拉长，像条温暖的尾巴，缠绕着这座在黑雾中倔强发光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