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瑟缩在被窝里,用粗糙的麻布巾捂着脸,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被无形的恐惧纠住了心脏。哪里还管的了老公的问话,一个劲地直打哆嗦!
过了好一会儿,犬吠声才渐渐停了下来,就是村里零星的几只小狗在叫,声音凄惨得如婴儿在啼哭!不知道是被什么惊着了,还是?
院子里突然响起窸窣的响动,只见男主人攥着锈迹斑斑的菜刀,另一只手提着忽明忽暗的煤油灯,从窑洞踉跄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骂骂咧咧的语话混着颤抖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许是脚下的冰棱太滑,又或许听见狗叫声心生恐惧,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总之是脚下一滑,男人一个屁蹲摔了下去,“哎呦哎,哎呦,我的娘啊!又是这娘们不干人事啊!把水泼的到处都是。”惨叫声响彻黑夜,煤油灯也应声落地,火苗瞬间熄灭。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拍打着沾满尘土的裤腿,哆哆嗦嗦地重新点燃油灯。
他又往狗跟前走,他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向着狗吠声望去,他家的大黄狗正弓着脊背,尾巴僵直地翘起,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浑身的毛发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他哧嗒哧嗒的拖鞋声又往狗跟前凑去,狗看了一眼他,又警惕的往远处看去,两只耷拉的耳朵这会竖了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似要战斗!借着微弱的灯光,男主人看见狗身上渗出的鲜血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这时他也警惕地顺着狗的目光向对面山坡看去,对面山坡上似乎有黑影在晃动,忽隐忽现。他于是又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只见那黑影如同鬼魅般时有时无,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这大半夜的怪吓人的。他这时就听见有凄惨的传来,像是有人被什么东西给掐住脖子传来窒息的喘气声。这粗重的喘气声好像又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怎么回事!怎么一下比一下沉重,一下比一下困难!大黄狗突然扑了出去,牙齿咬合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女人听着男人出去大半天了,怎么还不见进来,只听见大黄狗不断地撕咬声,撕咬声凶狠至极,她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念头来,她赶快她披上粗布棉袄,迅速地跳下炕,撒着鞋子推开门往外看去,外面黑漆漆一片。她有些胆小,又有些害怕,大叫道:“娃他爸,娃他爸,你在哪呢?”颤抖的呼喊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却只换来更激烈的犬吠。她没听到丈夫的回答,继续又壮着胆子呵斥道:“死狗!大半夜的瞎折腾啥!”话音未落,狗叫声陡然拔高,还夹杂着撕扯布料的“刺啦”声。女人只觉后颈发凉,慌忙退回屋内,紧紧闩上门,蜷缩在炕上,连衣服都不敢脱,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直到困意袭来,才迷迷糊糊睡去。
天刚蒙蒙亮,尖锐的喊叫声刺破了宁静的村庄:“快来人啊!出人命了!””女人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跳下炕,跌跌撞撞冲出门,却见院子里一片狼藉。什他妈,什他妈,不好了,你家男人死了!她就看见丈夫直挺挺地躺在狗窝旁,鲜血浸透了身下的黄土,凝固的血痂在晨光中泛着黑红。大黄狗趴在一旁,嘴里还挂着碎布和血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女人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
站在外边喊什他妈的那个人也跑了进去,一把扶起什他妈,伸出手就往人中掐去,几声短暂的“哎”声,什他妈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叫醒自己的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邻家——宝霞她妈,宝霞她妈红着眼眶解释道:“昨晚上就听见狗叫得邪乎,想让他爸出来看看,谁知那怂货愣是拿被子蒙着头!你也知道我胆小,我一个女人家,决定今天起个早,过来看看呢!谁知道我刚上那坡时,就看见什他爸倒在了狗跟前,我赶紧让宝霞她爸回去叫人去了!”话音未落,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涌进院子。看着地上的尸体,众人脸色煞白如纸,窃窃私语:“这才几天啊,先是老顾家的娃,现在又是这……莫不是遭了啥邪祟?”
众人都在疑惑这几天村里发生的事情,自从老顾家大通死了每天晚上都是狗叫声,更是每晚每晚吵的睡不好觉,还他妈一天天的担惊受怕的,就害怕自己莫名其妙的给死了!大伙都听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几分!
宝霞她妈听见狗叫声赶紧跑出来把大伙堵在院子里,让赶紧让想办法解决问题!其中老薛就不愿意地说道:“那狗已经见过人血了,必须弄死,不然以后还得吃人!这狗是不能养了!”他说这话意思要经过什他妈的同意,这是人家的狗。宝霞她妈又喊道:“什他妈,狗咋弄呢,什他爸还在狗跟前呢!”
不一会儿,什他妈从昏死中惊醒过来,头发散乱的出了窑洞,红汪汪地大眼睛让大伙觉得可怕至极!她像失了魂般抓起墙角的搅料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朝大黄狗挥去。只听见一声凄惨地狗叫声,大黄缓缓倒了下去,狗嘴里趟出血来!她没有在看狗,而是站起身走到丈夫的身边蹲了下去,打翻的煤油灯静静地躺在丈夫的不远处,她看着丈夫身上的狗牙印子和流躺在丈夫身边的干涸血迹,很多撒在地面上,地面上到处被血染红了!她眼眶滚烫的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及衣服上!她抱起了丈夫的头放进里她怀里,她抚摸着丈夫的脸,她有些失神,有些茫然,她甚至觉得有些冷!肿的发胀的眼睛让人有些心疼!大伙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现在默默地等待着,等着眼前这个可怜女人儿的吩咐!
宝霞她妈焦急地看了一眼什他妈,又看了一眼大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这这时老薛站了出来,嘱咐大伙分头行事。首先,通知了什,什远在省城上学,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大伙决定先搭个零时帐篷把什他爸放在里边,到了晚上,也让家里的女人过来陪着什他妈,该做的都做了!就等什回来了!
什接到村里老薛打过去的电话,说是他老爸被狗咬死了,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昏厥。昏死过去!幸好在舍友们的帮助下叫醒了他!他匆匆向老师告了假,就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往家赶,省城通往县城的班车一天只有两趟,早上一趟,下午一趟,如果坐下午的,回去都到半夜了!他是早上知道的,就马不停蹄跑到车站。刚好,车子马上就要出发了,他迷茫地看着窗外的野草和焦土飞速后退。却怎么也赶不上他焦急的心跳。大约过了3个多小时,车子就到了县城。他跳下车,他连忙跑去看看砖厂有没有村里的拖拉机,他好搭顺风车,县城距离他家有15公里,走路快的话也得3个多小时,他去了令他很失望,并没有车子,他只有靠双腿回家了,小时候在县城读高中就是经常走路回家的,他找到那条熟悉的小路。记忆中的小路早已布满荒草,但归家的迫切让他忘记了疲惫,双脚机械地向前奔跑着。
他两条腿飞快地在小路上疾驰着,很快,他便看见了村庄!
宝霞她妈这几天一直照顾着什他妈,由于两家是邻家,关系也特别好,宝霞她爸每天都要过来两三次。
什终于踏上他家那个小陡坡,他迫不及待向上爬去,当他看见直起那顶白色的招魂幡,他呼吸急促,脚步显得那么沉重!什踉跄着扑到父亲的灵前,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什他妈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一看是儿子回来了,她看着儿子的样子,自己再也支撑不住,跟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母子俩抱头痛哭。整个院子都传来嚎啕的哭声!宝霞她妈也跟着哭了起来,什抓住父亲冰冷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抚摸着,多像小时候,自己淘气,父亲气的没办法用这宽大手掌打着自己的屁股!他鼻涕一把,泪水一把!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宁愿折损自己一半寿命啊,也要那父亲活过来,哪怕是自己能活一天,他也愿意啊!
无情的老天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什抹掉脸上的泪水,指着父亲说道:“我现在要你马上活过来,立刻马上!”可是父亲还是紧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儿子的话,什他妈看着儿子的举动,跑过来拉着儿子的手说道:“你爸他已经死了,别再折磨他了,让他睡吧!”
母亲松开儿子的手,儿子静静地把手垂了下来,就这样看看父亲,也许对于人来说,一生太短暂!分离是世间最苦痛的疼痛!就像自己身上的掉东西了,不管用外物在怎么提神,还是没精气!
出殡那日,天还未亮,送葬的队伍便缓缓出发。什走在最前方,手中的招魂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泪水早已在脸上结成冰碴。当父亲的棺木缓缓落入墓穴,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回家,去时抬的是父亲,回时抬的是儿子,这荒诞的一幕,成了山村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后的日子里,每到傍晚,家家户户便早早紧闭大门,唯有犬吠声在空荡荡的山村里回荡。直到一场热闹的庙会打破了这份死寂,可谁也不知道,那潜藏在暗处的阴影,是否真的已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