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孔堂劝道:“眼下天色已晚,退到大山上的黄州团练还有不少,一旦他们摸黑对我军进行袭击,还是烦不胜烦”
“那你的意思呢?”
“检点,潮妖的人马本就不多,在九资寨损失了两百五十人,还要镇守霍山县和六安州,围攻天堂寨的职部估计最多只有五百真正的潮妖,五百当地的团练,就算他奉了命令前来攻打九资寨,人数也不会多”
“安成手下还有一百多人,所有的炮兵也在那里,加上新近招募的三百多青壮,他们想要拿下此寨并不容易”
“故此,职部建议,让一半人马押着辎重、俘虏回到九资寨,对了,俘虏就不要留了,反正想问的东西都问了,将其全部推到虎跳涧里也就是了......”
陈玉成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却摇了摇头:“从今日开始,别的营头我不管,但是湘军俘虏还是少杀的好,至于旗人,可以按此办理”
“只是为何?湘妖与我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有多少老兄弟都死在他们手里!”
“不,我国首创义举,干的是推翻清妖的活计,而清妖首推满妖,若是一股脑将其他人等不做分别的诛杀,恐怕会更加使得其仇恨我军,曾妖头也会趁机大肆宣传蛊惑,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您的意思是......”
“我们俘获的湘勇只有三十多人,杀了对湘军无损分毫,若是将其放了,彼等下次与我军作战时就不会死战到底,因为我们终究会将其放了”
“从而会减少我军的伤亡,当然了,若是祸害百姓,残虐我军俘虏者,加以甄别后自然是立即屠戮”
“这......”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想趁着夜色攻打卧龙岗,那里是大寨,贵陞带来的辎重估计只是一部分,大部分还在那里,不过你想到没有,若是逃窜的黄州团练、八旗兵都绕路退到了那里以我们这点人马能拿得下来吗?”
“记住了,我们这次的首要目标是募兵,夺占城寨只是次要”
马融和只得闭嘴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连夜回到九资寨后,沿途并未受到溃兵的骚扰,显然是被白日里的战事吓怕了,早就一溜烟退到了卧龙岗。
回到九资寨后,更是让陈玉成有些奇怪。
他立即召见了留守将领陈安成。
“安成,怎么回事?”
“丕娘”,陈安成见四下无人,当即恢复了家里人的做派,“你们走之后,确实来了一支营伍,打的旗号正是田芳那厮,约莫四五百人”
“不过他们并不敢沿着九资河西岸而来,而是从东岸过来的,过来后立即重新占据了对岸的小寨,然后每日就隔着九资河与我们对轰,幸亏我们还有这厮留下来的火炮,也打得到对面,双方每日便只开几炮了事”
“这样?”
陈玉成不禁皱起了眉头,半晌终于舒展开了。
“我明白了,根据以往与我军作战的各支清妖的习惯,除非像向荣、江忠源、曾国藩等少数部队,大多数部队实际上也是各怀鬼胎的,妖皇或者官文勒令张嘉详前来攻击我们,还让他首先展开进攻,以张嘉详的心思岂有不知晓的?”
“于是,他便按照命令让田芳带着小股部队过来与我军对峙,我估计田芳这次带来的部队除了从小寨逃离的那五十潮妖,剩余的多半是当地团练,根本不可能拿下大寨”
“于是隔河对轰便就不意外了,这也是潮妖一直以来的做派,保存实力嘛,我估计一旦我军在虎跳涧战败的消息传到这里,张嘉详肯定会马上展开猛攻,甚至会放弃攻打天堂寨”
“因为对他来说,我军显然比区区捻军重要得多”
“那接下来?”
陈玉成站了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走了起来,半晌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陈安成。
“时下九资河的河水消退没有?”
陈安成吓了一跳,“丕娘,你是想趁着夜色度过九资河,包围小寨?”
陈玉成点点头,“虽然暂时对张嘉详无可奈何,但田芳这厮与我军真正有深仇大恨,永安州之战、蓑衣渡之战,都是这厮断后,将我军不幸留在当地的老弱妇孺极尽折磨屠杀淫掠”
“上次让其侥幸跑了,这一次就再也不能放过他了,对了,河水到底有多深?”
“丕娘,为防这厮渡河过来,我自然也关注着河水,如今距离九资寨之战过去已经十余日了,虽然其间小雨不断,但雨势并不大,河水也降了很多,你是知道的,前次大战时,我们的人想要绕到大寨前面只能下到河堤上潜行”
“当时只有三四尺的坡面可供行走,眼下却至少有一丈,也就是河心部位少数地方有五六尺,大多数地方只有三四尺”
“时下天气虽渐渐转凉,但还是可以涉渡的,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潮妖故意用小寨作为诱饵,吸引我等过去攻打,届时恐怕偷鸡不着蚀把米,那就糟了”
“哦?”
“丕娘,虽然小寨附近道路更为狭窄,山势也更为陡峭,但如果敌人是抹黑过来的,并悄悄埋伏在小寨附近,就等着我们前去攻打......”
陈玉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他虽然面容清秀,但却生就一双大手,长期跟着罗大纲练习拳法、刀法,一双手也生满了老茧,分外有力,这一巴掌顿时让才十五岁的陈安成几乎打了一个趔趄。
当然了,陈玉成自然是知晓自家兄弟的能耐的,他能拉开一石力强弓,显然不会是时下这个能耐,无非是没有防备罢了。
看着陈安成不满的眼神,他笑道:“好小子,终于学会多方位思考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你得到聚成他们的消息了吗?”
“丕娘,你走之后,我也派人前往天堂寨打探,但并未得到他们的消息”
“这就对了,安成,我知道聚成他们的消息了”
“哦?是怎么得到的?”
“什么怎么得到,略一推算也就知道了,若是他们没有成功进入天堂寨,那么不是被潮妖所杀,便是被俘,无论是哪一样,依着张嘉详这厮的做派,肯定一早就将人押到小寨示众,进而扰乱我军军心”
“一旦我军见到,便会操心天堂寨的安危,必定不敢出动太多人马去攻打贵陞部,张嘉详是总兵,虽然时时起着保存实力的心思,但毕竟是总兵大员,若是能不出动一兵一卒而让我军动弹不得,他也就完成了妖皇交给他的任务”
“这样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想想以前在广西时,他们抓获了我们的老营妇孺或者大头领后,没有一次不是这么办的,难道这次就改弦更张了?显然不会”
“您的意思是聚成哥、张兄弟他们全部顺利进入到天堂寨了?”
“多半是的,或许有少数兄弟或被杀,或被俘,但肯定没有陈聚成和张禹爵,若是有他们两个,张嘉详早就故技重施了”
“于是,小寨过来的田芳部绝对就是他的本部五十潮妖再加上三四百本地团练了,最多再加上一些夫子”
“田芳,人称活阎王,与我军有不共戴天之仇,原本跑掉了我还有些遗憾呢,偏巧他又回来了,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而且,一旦我军攻破小寨,全歼田芳部,天堂寨的张嘉详得知后肯定立即拔营撤退,为何?漫山遍野散落的黄州团练就没有跑到天堂寨的?肯定有,进攻我军的主力已经没了,田芳部又两次被我歼灭”
“他又有着保存实力的心思,难道不担心我军倾巢出动将他灭了?必定是赶紧走多远有多远,兴许连霍山县也不要了,直接跑回六安州”
“那......”
“我部赶了一夜的路,都疲倦了,就以你的留守人马,再加上一百体力尚好的,一共两百人,既然田芳的精锐只有五十人,本地团练都不堪战,只要你们悄悄摸上寨墙,然后堵住两处寨们,彼等就逃无可逃”
“然后在寨门口留下各五十人,火枪兵在前,长枪兵居后,另外一百最为精锐者仿效我等攻克武昌的法子,利用虎爪飞索悄悄攀上墙头,小寨并无百姓,无须怜惜彼等安危”
“扔下大量火油弹、火油弹,然后大声喊杀,大寨这里对准小寨靠近九资河这一面寨墙的火炮也不停轰击,田芳指定不会负隅顽抗,如果他那里也有逃过来的黄州团练那就更好了”
“我们连荆州将军府的八旗兵都打败了,消灭他这支孤军还不是轻而易举?”
“真的?”
“信我的,不过我见小寨寨墙上还有火把,估计田芳也防着我们,你们兵分两路,抹黑朝着上下游悄悄走一段,然后再渡河,最后在小寨附近汇合,你是跟着我们打过武昌城的,接下来如何行事,就不用我强调了”
陈安成大喜,赶紧安排去了。
亲卫旅的将领得知后都有些担忧,但陈玉成却一脸从容,稍事洗漱后便呼呼大睡起来,连半夜里城头施放的火炮也没有惊醒他。
等到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不仅见到了安然无虞的陈安成,还见到了田芳那张丑脸。
“丕娘,一切正如你所料,我军不伤一人,一顿火油弹扔下后,周围士兵便齐声喧哗,加上大寨的炮火,田芳根本没做抵抗便投降了”
陈玉成点点头,“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陈安成咬牙切齿道:“凌迟处死,或者五马分尸,或者剥皮抽筋!”
陈玉成想了想,“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想法又变了”
“你还想放了他?”
“团练还剩下多少人?”
“当时我们将火油弹扔下后寨子里立即起火了,小寨并无夹墙,全部是木头制成,霎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由于我军堵住了两处寨们,他们逃无可逃,不少人被烧死了,或者被倒塌的房梁压死了”
“田芳那五十潮妖倒是全部活了下来,不过六安州团练却死了一百多”
“这么说田芳这厮一开始还是准备负隅顽抗的,不过却是将六安州团练推在前面?”
“是的,当时田芳等在后面督战,而六安州团练手里只有长矛,并无火器,寨墙也只有对着大寨方向能够安置火炮,在我军的攒射下,六安州团练一个照面就死了不少”
“呵呵”,陈玉成突然冷笑道,“我明白了,田芳这厮不想自己出战,便逼着六安州团练出战,六安州团练也不想出战,最后便与其起了冲突,他们哪里是潮妖的对手,与其说是被烧死的,多半是被潮妖杀死的”
“既然是这样,你让田芳写下一封悔过书,并盖上自己的大印,按上手印,然后将所有的人都放了”
“放了?”
陈安成目瞪口呆。
“是的,照我说的去做,绝对会有好处的,虽然将他们放出去了,但经过小寨一战,六安州团练便与潮妖势同水火,此其一,其二,有了这份悔过书,田芳这厮就一直有把柄握在我们手里,今后大有用处”
“田芳,我们终究是要除灭的,但不是现在,他害了我们那么多人,岂能如此轻易死了?多少要为我们做一些事情才行吧”
陈安成再次目瞪口呆。
“你过来,这两日再辛苦一些,我们这样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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